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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淌在心中的动人旋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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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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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  编管组 2015-04-05, 12:45



  原北京向阳化工厂聚丙烯车间工友李丹阳(现为旅英学者、中华口述历史研究会理事、中英文化交流学会常务理事),在清明节前写了一篇怀念老音乐家孟波夫妇的文章(孟波上个月刚刚去世),作为投给光明网的稿件。李丹阳出身革命文化世家,近年来致力于对抗战时期文化战线史料的整理,她写的这篇文章很有历史厚重感。特在此刊发。


流淌在心中的动人旋律——
怀念音乐界前辈孟波、严金萱

李丹阳



戴上鲜红的领巾,穿起美丽的衣裳。
我们来到了花园,快乐地跳舞歌唱。

  《金色的童年》这首歌曲,上个世纪60年代在中国少年儿童中广为传唱。我在小学曾参加校合唱队,很喜欢这首歌,也经常唱。60年代中期,舞剧《白毛女》上演,剧中的歌舞《大红枣儿甜又香》的旋律、舞姿均优美,也令人印象深刻。那个年代,还有一首歌,开头两句是:“我们年轻人,有颗火热的心……”很激动人心;虽是成人们唱的歌,但我听得多了,也就会唱了。那时候,不管什么歌曲,我从不去注意歌曲的词作者和曲作者是谁。

  直到几年前,当我受中华口述历史研究会委托,为《抗战时期的中国文艺》一书采访一些在抗战时期从事文艺工作的老人,并负责编辑此书,事先看了很多资料,才知道孟波、严金萱夫妇是上述几首我喜欢的歌曲的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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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波、严金萱夫妇(2006年)
(身后墙上的书法《延水情》为李琦书赠)


  2013年秋,我去上海采访。早听说严金萱老人久已病重,躺在病床上无法接受采访了;孟波老人虽也住医院,身体却依然健朗,但早就申明拒绝任何采访。可是,对这样一位在抗战音乐史上有着重要地位的人,不采访又是很大缺憾。采访该从何着手呢?幸有曾任上海文广局负责人、时任上海地方志负责人刘建的大力帮助;他为了支持采访工作,不仅曾在2011年夏我们去上海参加一次国际学术研讨会期间,邀集了几位朋友,包括一些老文艺战士的子女及上海新四军研究会负责人、上海电视台访谈节目负责人,让我们在聚会上谈口述项目,并且于我去采访孟波老人的前一天,亲自去华东医院探望孟老。这样,我11月8日就得以顺利地直奔孟老住的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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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作者李丹阳在病房采访老音乐家孟波


  走进病房,只见孟老正穿着蓝白竖道相间的病号服坐在椅子上看电视。他面容和身体清瘦,颇具仙风道骨。与孟老寒暄后,我闭口不谈采访,而是拿着“道具”——一本李琦的画册(注:著名画家李琦是本文作者李丹阳的父亲),请他看冼星海和张寒晖的肖像。孟老看后,打开了话匣子,先回忆起自己与冼星海的交往。他说:

  “我在上海时就认识冼星海,跟他学指挥,在延安鲁艺也同他有交往,跟他很熟。他的女儿冼妮娜在杭州,经常给我打电话。现在熟悉冼星海的大概就是我和我爱人严金萱了。张寒晖我见过面,但不大熟悉。他是东北人,写了《我的家在松花江上》,他去世得比较早。”他还说,认识抗战时期曾在延安工作过的音乐家刘炽和画家李琦。

  接着,我就问起孟老创作抗战名曲《牺牲已到最后关头》的事。他娓娓道来:“三十年代,我在上海参加救亡歌咏活动,以音乐为武器呼吁抗战。我同麦新(《大刀进行曲》作者)编辑出版了当时很有影响的救亡歌曲集《大众歌声》。在1936年11月我和麦新创作了《牺牲已到最后关头》。那时,东北已经沦亡了,我们去参加要求抗日的示威游行,在小东门集合。队伍走到武昌路口,国党的宪兵、警察冲过来。我们游行都是四个人一排,手挽着手,否则一个人走,会被宪兵、警察拉走。

  “第二天,我们一些词曲作者在冼星海的家开会,那时他住法租界的福履理路仁安坊,参加的有冼星海、吕冀、盛家伦、沙梅、任光、安娥、麦新和我等人。这天刚巧在报纸上登了蒋介石的讲话 ‘牺牲未到最后关头,绝不轻言牺牲;和平未到绝望时期,绝不放弃和平。’他那时正在同日本谈判,不想抗战。在会上,大家谈了这种情况,在一起商量怎么应对,决定让我和麦新针对蒋介石的言论写一首歌。

  “当时没有地方,我和麦新就在外滩的爱多亚路一处比较安静的地方,一起商量着写了《牺牲已到最后关头》(唱:)

  向前走,别退后,生死已到最后关头!
  同胞被屠杀,土地被抢占,我们再也不能忍受。
  亡国的条件,我们决不能接受,
  祖国的领土,一寸也不能失守。
  同胞们,向前走,别退后,
  拿我们的血和肉,去拼掉敌人的头!
  牺牲已到最后关头, 牺牲已到最后关头!

  一共有两段歌词。这首歌刚写出来之后,在抗战开始之前,国党政府禁止唱,因为当时不让讲抗日,在租界里也不让讲。当时出版的东西,不能写‘日本’,比如写‘打到日本帝国主义’, ‘日本’两字只能用叉叉来代替。直到‘七·七’抗战以后,这首歌在国统区和共党的根据地都可以唱了,就流行开了。国党的部队里也传唱。1938年,当我国的中山舰遭到日寇轰炸,全体官兵在舰艇即将沉没时,就高唱着这首《牺牲已到最后关头》。”

  在短短的采访中,孟老唱了两遍这首歌。我怕他累,赶紧跟着一起唱。这首歌是我几年前采访老指挥家严良堃先生时头一次听到的,以后又听到多次,也就会唱了。

  孟波早年在上海一家誊写堂当学徒。1934年末,他在一次送货时看到基督教青年会唱歌,于是,就参加了刘良模组织的民众歌咏会。不久,他在上海认识了冼星海、吕骥等,参加了歌曲作者协会、歌曲研究会、业余合唱团。他白天在店里干活,晚上常到冼星海家,跟他学习作曲、指挥,还常与一些从事进步音乐活动的人聚会。

  1937年“八·一三”淞沪抗战失利后,孟波在上海参加了“国民救亡歌咏协会宣传团”到国内各地进行宣传。出发前,因刘良模告诉他和麦新,他们的名字已上了国党的黑名单,于是两人分别把原名孟绶曾、孙默心改为“孟波”和“麦新”。

  宣传团在浙江、江西、安徽等地从事抗日宣传。在江山县,孟波曾为麦新作词的《自卫队歌》谱曲;在大别山区,他一度被留在第五路军的176师,为《五路军军歌》作曲,并多次指挥这支国党部队官兵唱抗战歌曲。

  孟老告诉我:“后来我到了半塔集,就是安徽、江苏交界的地方,当时刘少奇同志化名叫胡服,他为了了解国统区的情况,让我向他汇报国统区知识分子的情况,张云逸和邓子恢同志也在。”1940年春孟波刚参加新四军,就被委任为新四军江北指挥部抗敌剧团团长,以后又担任华中鲁艺工作团团长。孟老特别回忆道:有一次他率抗敌剧团为新四军第五支队演出,指挥演唱了《黄河大合唱》中的《保卫黄河》。当唱到“风在吼,马在叫,黄河在咆哮……”时,下面的战士也跟着唱。唱完后,支队司令罗炳辉很高兴,让他们唱了很多遍,以致担任指挥的孟波的军装都湿透了。孟波那时经常白天率团演出,担任合唱指挥,晚上要搞创作;演歌剧时,还去当乐队演奏员。

  我对一个没上过音乐院校的苦孩子走上音乐道路,并且学会作曲很好奇,故就此问孟老。他认真地回答:

  “我那时其实没有怎么学作曲。我觉得实际上作曲也很简单,就是把自己生活中的感受、情绪,用音乐写出来。如果没有感受,光有技巧也写不出来。比如解放后很多青年人离开上海上山下乡,我很感动,就写了首歌(唱:)“我们年轻人,有颗火热的心。革命时代当尖兵。哪里有困难,哪里有我们,赤胆忠心为人民。……”这首歌恰好也是我熟悉的歌曲,就跟着孟老一起唱。

  正谈话间,有位医生来看孟老。医生走后,我担心孟老累着,就匆匆结束了采访,请他在一张白纸上签名。这时,我说,英国的伦敦华人爱乐合唱团等准备2015年在抗战胜利70周年时在英国首演《黄河大合唱》。孟老听后说:“我爱人严金萱是最早在晋察冀唱《黄河怨》(《黄河大合唱》中一首独唱歌曲)的。”随即他在签名后又题写了“黄河在怒吼”五个刚劲有力的字,以示鼓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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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波题写“黄河在怒吼”


  以后我与孟波的儿子孟临通Email。他不断地就我的一些问题问孟老,并把孟老的答复和一段段的回忆发给我,至少有七次之多。孟老审稿十分仔细,而且在看稿过程中又不断回忆,甚至想起了曾教新四军三师战士们游泳的锦江饭店创始人董竹君的女儿夏国英的名字。所以,最后综合整理而成的孟波口述,实际上有一大半实际上是孟临采访、记录的。这个稿经过孟老审阅、修改、补充。应当说,它忠实地反映了他的记忆。

  后来我在网上查到,八路军著名摄影师沙飞的女儿王雁曾于2006年采访过严金萱,于是就请王雁根据早年的采访整理出一篇口述。在整理中,她参考了孟老夫妇的女儿孟惠惠提供的资料;我们还不断地就一些严老经历中不清楚的问题询问孟惠惠,由她问病床上的母亲,再回复我们。如此反复多次,最终也整理出一篇严金萱口述回忆,并请严老看过。

  就在收有孟波、严金萱等人口述的《抗战时期的中国文艺》一书即将完稿的去年11月,突接孟临电邮,通知他母亲严金萱去世。我虽然从未见过严老,却从沙飞当年拍摄的照片中“看到”了年轻美貌的“金嗓子”严金萱;也从她的口述和一些文章中了解了这位不平凡女性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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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金萱独唱《黄河怨》,晨耕指挥,1940年沙飞摄影



  严金萱1937年在贵阳参加筑光音乐会,次年参加革命工作。1939年她到延安,曾在鲁迅艺术学院学习,年底调晋察冀军区第三军分区冲锋剧社担任演员、作曲。1940年剧社演出《黄河大合唱》,她独唱《黄河怨》。她回忆道:“我怀着对日本鬼子的仇恨,怀着对父老乡亲痛失家园的哀愁,深情地演唱了这首歌曲,这是我第一次演出这个独唱。我独唱《黄河怨》唱得很悲(唱):‘风啊,你不要叫喊!云啊,你不要躲闪!黄河啊,你不要呜咽!今晚,我在你面前哭诉我的仇和冤。……’台下两、三千人寂静无声地听着;过了一会儿,观众中有哭声。”

  严老还回忆:“我们冲锋剧社经常深入前线进行抗日宣传、对敌宣传。1942年,我军向敌伪发动强大的政治攻势。那时的敌占区,3-5里就是一个炮楼。炮楼前的封锁沟2-3丈深,5-6米宽。我们冲锋剧社的战士,夜晚潜伏行进,用绳子滑下去,接应的老乡在对面把我们拉上去。我们先向炮楼喊话:“老乡,东北是我们的国土,我们要打回老家去!”然后就由我唱《松花江上》。唱毕,只见有一个伪军的头从炮楼伸了出来,喊着:‘再唱一遍好吗?’我说:‘欢迎你们到解放区,我们一起打鬼子!’然后又唱一遍。唱完后,听见炮楼里响起了阵阵的抽泣声。当我们回到边区后不久,团长告诉我,你们在敌人炮楼宣传后,有一百多个伪军投奔八路军了。歌声打动了他们,启发了他们的爱国心。”

  1945年,严金萱被调回延安“鲁艺”,在前方干部训练班学习;孟波那时担任“鲁艺”教员,他们彼此相识。严金萱的独唱,孟波非常欣赏;而她早在贵阳就唱过孟波创作的歌曲《牺牲已到最后关头》,二人的心灵产生了共鸣。抗战胜利后的1946年,二人在延安窑洞举办了简朴而热闹的婚礼。很多“鲁艺”师生来了,著名爱国民主人士黄齐生为他们写了一幅嵌名对联:“波澜无二致,萱草可忘忧”,老乡们送来一篮又一篮的大红枣。严老说,这就是她后来写芭蕾舞剧《白毛女》插曲《大红枣儿甜又香》的创作之源。1949年后,严金萱创作了约500余首歌曲,还为36部歌剧、舞剧、电影、电视剧作曲配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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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6年元旦孟波、严金萱在延安结婚


  1949年以后,孟波因为担任很多行政领导工作,作曲比夫人少些。但一首享誉全球的中国乐曲《梁祝》的诞生却与他有关。那时,他担任上海音乐学院副院长兼党委书记。1958年,为向国庆十周年献礼,上海音乐学院小提琴民族化实验小组报送了“大炼钢铁”、“女民兵”、“梁祝”三个选题。孟波在表现爱情的“梁祝”旁打了勾。作曲家何占豪、陈钢和首演者俞丽拿都说,孟波的选择不仅显示他的艺术眼光,还冒了很大政治风险,“没有他那么一勾,就没有《梁祝》。”当初稿完成审查时,孟波发现没有了“化蝶”部分,他得到的回答是:新中国青年不搞封建迷信那一套。而孟波则认为,这是中国传统艺术浪漫主义的精华。所以,何占豪认为“没有孟波就没有《化蝶》”。可以说,孟老在《梁祝》的诞生和完整呈现上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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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起:孟波、陈钢、何占豪、丁善德


  《梁祝》这首小提琴协奏曲用西洋乐器演奏中国乐曲成为中西音乐结合的典范,她如泣如诉的优美旋律让人每每欣赏都会如醉如痴。她不仅是中国音乐的经典,也与《黄河大合唱》一样,是少有的被世界认可的优秀音乐作品。在英国BBC Classic Music节目中,常能听到小提琴协奏曲《梁祝》和钢琴协奏曲《黄河》。我虽然喜欢唱歌,却很少有歌曲能记住完整歌词,唯能记得《化蝶》三段歌词,可见爱之深。

  今年3月18日一早,我打开邮箱,看到孟波三位子女发来的讣告,知孟老于3月16日去世,享年99岁。这位可敬老人的离世让我很难过。近来,在孟老子女建立的电邮群里,不时会有一些怀念孟波、严金萱的文章。读着读着,我不禁也动笔写出与孟老的短暂接触,并把对他的怀念之情倾诸笔端。

  不久前,当我把孟波去世的消息告诉上世纪60年代毕业于上海音乐学院的许宜彰先生时,他的心一沉,回忆道:“我最后一次见到孟院长是2007年上音庆祝80周年校庆的音乐会酒会上。他当时谈笑风生的情景仍历历在目。回想在担任上音副院长、党委书记期间,上音办学有很大成就,出现了《梁祝》小提琴协奏曲,《幸福河大合唱》等具有民族特色的音乐作品。现在他已离开我们,我感到十分悲伤。我想,纪念他的最好方式就是今年在英国唱响《黄河大合唱》。”

  许老师现担任伦敦华人爱乐合唱团理事会主席。最近,合唱团在他和艺术指导兼指挥王博的率领下,正在为今年将举办的《纪念世界反法西斯战争暨中国抗日战争胜利70周年音乐会》而积极地排练,其中的主要节目就是《黄河大合唱》。

  孟波、严金萱夫妇在抗日战争中曾分别在新四军和八路军部队的《黄河大合唱》演唱中担任指挥和独唱。孟波对在英国首演《黄河大合唱》十分期盼,并亲笔题词。我们英国的华人华侨感谢孟老,并尽自己的努力来实现抗战文艺老前辈的愿望。

  如今,两位老人如比翼双飞的蝴蝶,翩翩而去了;身后留下很多优秀歌曲,仍然流淌在人们心中。
    

  2015年清明前夕写于伦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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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  danyang 2015-04-07, 05:29

谢谢郭聿林!
我发现你把一些原来黑白反差小的照片调整了,比原来更清楚,而且每张照片贴放的位置都与文字配合得很好。非常感谢!
前面的介绍有点出入:
我没有整理抗战后的文艺资料;
因此文篇幅过大,而且时间来不及,我后来没发给英国的侨报,而是发给了《光明网》。

照片说明 “金萱独唱《黄河怨》”,请改为“严金萱独唱《黄河怨》”。是我原来为自己寻找照片方便,前面用y代替了严。

请更正。

我写此文有三个目的:
1、为纪念孟老夫妇;2、想为当年的采访、整理留下记录;3、为推动在英国首演《黄河大合唱》。
结果,就越写越长。

danya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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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  guoyulin 2015-04-08, 17:04


   
   
  我小的时候,曾听母亲唱过孟波写的这首《牺牲已到最后关头》,那时我虽小,但歌曲的部分旋律还有印象。

  我还听母亲唱过另一首歌《救亡进行曲》:

   工农兵学商,
   一起来救亡,
   拿起我们的铁锤刀枪,
   走出工厂,田庄、课堂,
   到前线去吧,
   走上民族解放的战场!
   ……

  这首歌我现在都还会唱,通过这样的歌,能够体会到当年全民族抗战的热血氛围。
  
  
  




guoyul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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