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月英:打开尘封的记忆
武月英:打开尘封的记忆
打开尘封的记忆
——亲历8.21现场
武月英
1974.8.21是我心中永远的痛,这一天的爆炸使我失去了我车间亲密的9位同志,他们是我朝夕相处的朋友,是我并肩战斗的同志,四十年过去了,在我内心里我不能想他们,一想起他们,我就一宿一宿的睡不着觉,脑海里全是他们的身影,他们的音容相貌像过电影一样,一篇一篇的过,今年是8.21事故四十周年,微信上不断有回忆这些战友的文章和照片,我又开始失眠了,死去战友的往事和亲历8.21现场的一幕一幕又在我的脑海里过目,索性打开电脑,把我的往事记录下来。
我和老苯大部分同志不一样,我是8.21以前从二大班调到三大班的,所以牺牲的九位同志除了和缪延栋不太熟以外,其他同志都很熟。从老苯开车我一直就在二大班上班,与二大班的谢德斌和张守志同在氧化班,缪延栋在烃化班。应该是74年5月车间将我调到三大班,当时车间搞一专多能,于是将我安排在烃化岗位。我记得当时我们烃化岗位有李小芹,王宝连,金海,王建国和我;氧化岗位有孟秀珍,郭群舞,张世伟,吕志明等。当时车间又将仪表室和现场分开,8.21那天我在现场,王建国在仪表室;孟秀珍,张树茂,老世伟在现场,郭群舞和吕志明在仪表室。那天我们接班时烃化工段开车已经正常,氧化工段正在开车。我记得上班后,好像是值班长带着四五名天津大学的学生和一名老师到现场(也就是烃化泵房西头由过道改成的现场休息室,里面有传声机和仪表室联系),说是在车间实习,由我负责这几个人,所以一个班的时间我基本上带着这几个人,给他们讲流程,因为我在氧化也干过,我带着这些学生就满车间转。在整个上班时间,我除了一个小时一次从一楼到五楼巡查一次外,我几乎就在酚水池忙活,可以说就是围着321罐转。老苯的人都知道酚水池所在地就是321罐爆炸后上到二楼后落在的地方,酚水池循环泵就挨着321 罐出口泵的。那一个班,我将两个小池子的污水倒到大的中和池,然后就调节中和池的PH值,那天不知咋的,我就是中和不好,酸了,就加碱,循环一个小时后PH值又高了,然后又加酸,这期间我就到氧化现场休息室(就这氧化泵房东头的过道)去待会,和小孟、老世伟聊聊,记得小孟和我说的最后一件事,就是我们在休息时去云水洞游玩的事,她告诉我,洗的照片还没有看到,但是小帽子(我们都这样叫张树茂)告她,我和她在孤山口火车站照了一张相,一个胖一个瘦,(我当时只有九十多斤)一个矮一个高(小孟身高大约1.58米,我1.68米)一个乐一个撅着嘴(小孟在乐而我则闭着嘴)一看就像小孟在欺负我,小孟最后和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你那么厉害,我哪敢欺负你啊。我给她的最后一句话:等看见相片就好了。小孟是我到向阳后从化四分配工种后的第一个朋友,我俩同时分到食堂做大师傅,还有小付我们三个女生住在食堂对面的一间平房里,成了无话不说的朋友。那时年轻人都想到车间去学技术,但是对于领导的安排我们三个女生基本没闹情绪。小孟的父亲也是炊事员,她回家后还向父亲学习做饭的技巧。后来我三人又一同来到老苯,而我和小孟则一同分到了氧化班,她待人热情,说话直爽,热心帮助别人,所以在老苯入团后,她就担任了团支委的工作。这次公休日到云水洞她也是热心召集人,记得在爬云水洞的途中,我面对美景情不自禁的说:再过几十年等我们都成老头老太太了,那时我们再一起爬云水洞,那该多有意思。小孟马上接过来说,你别想的太美了,你只不定能活到活不到那时呢?我还加了一句:但愿那时我们都还在。没想到不到一个星期,我们同去的10个三大班的同志,只剩下了5个人。晚上十点多钟的时候,我在回烃化泵房时看到了范淑平和李秀华,她们两人在氧化泵房的西头精苯酚罐前修液面计,我因为和小范很熟,就在泵房聊起天来,小李一看我俩聊得挺欢就说:范师傅,我先回去了。这是我最后见到李秀华,我和范淑平聊了大约半个多小时,已经快11点多了,我俩才分手,仪表工值晚班可以睡觉,但小范她们两人一直就在现场和控制室忙活。
忙活了一个班到交接班的时候了,接我班的是二大班的商卫平,我和他到酚水池看过后,液面显示离池满还有一尺的高度,我说停泵吧,他说你甭管了,交接班后我再停。这时我看见小孟等几个人在321罐前,不知在干嘛。我因为惦记着那几个天津大学的学生和老师,就回烃化泵房了。我记得我当时两只手上一只手上拿着茶叶瓶子,另一只手上拿着白糖瓶子和喝水的杯子,和几个天大的学生和老师从烃化西头车间外面往交接班室走去,当时的交接班室在男更衣室外面,快走到烃化和氧化车间中间时,老师发话了:交接班室比较小,我们让师傅先进去坐着,咱们慢点走,在门口听听就行了。听了这话,我加快了步伐,因为女更衣室在交接班室旁边,我想把茶叶和白糖瓶子搁在更衣柜里。当我走进更衣室时,看见二大班的分析工韩爱英正在换工作服,她让我回宿舍后敲一下她们宿舍的门,和她同宿舍的金铃因为有病没来上班,让我把金铃喊醒锁门,我刚答应没问题,只听一声巨响,靠近车间一头的更衣柜全都倒下了,有些三合板都劈裂了,我被柜子砸住了,好在柜子前是角铁焊成的桌子,上面搭着厚厚的水磨石板,我一挺就站直了,这时我看见韩爱英呆呆的站在更衣室不知所措,她还没来得及穿上工作服,上面只穿了一个大背心,我当时说了一句:坏了,氧化塔出事了,快跑出去。我拉着她的手,用后背顶着堵住门的更衣柜,露出下身的一个缝,跑到控制室的南面。当我还没定下神,只见几个火球穿过控制室也往南面跑过来,我意识到有人受伤了,我顾不上韩爱英了,赶紧往前去抢救。因为正是午夜控制室南面很昏暗,伤者的衣服都没有了,我跑到一个伤者面前,只见他身上的燃烧火已经灭了,但是腹部还在兹兹的冒着火星,我顾不上许多,就赶快用我的双手糊撸着给他灭火,这时我听到从他嘴里发出:毛主席万岁!毛主席万岁!这时我问他,你是张树茂吗?他答应一声是,又在不停的喊毛主席万岁!直到有人把他拉走。当把所有现场受伤的同志送往医院后,车间开始了清理人数,我都没有反应过来可能现场还有同志没跑出来,当我们几个人一组打着手电到现场寻找,又发现了孟秀珍,张世伟等人。
回到宿舍后天已经快亮了,这时我发现我的双手全是血和肉以及化学物料混合在一起的说不上的味道,用香皂,洗发液洗也洗不掉,我当时穿着两件上衣:一件的确良长袖,外套一件榨蚕丝黄工作服,我脱下来洗的时候,发现的确良衬衫的夹缝里堆满了碎玻璃渣。被我拉出来的小韩据说送到医院时满脸是血,清洗干净后发现只是脸部的一个血管被玻璃拉破了,没大碍。而张树茂送到医院就牺牲了。商卫平接完班后去氧化泵房停泵则受了重伤。和我一起走向更衣室的学生和老师则全部受了伤,我只记得一个叫李小年的女学生送到医院后检查没有外伤,但是肋骨被震折了三根,那位老师的脚后跟则被砖头砸成粉碎性骨折。
事故过去很长时间了,我都没有从悲惨的回忆中解放出来,与他们的往事在记忆里永远抹不掉。我回忆那一天我在车间的所作所为,好像幂幂之中有人助我。我记得还有这样一个细节:晚饭后分析的郭金平到控制室反映,说321罐提浓液取样和每天不一样,特别热,已经是厂调度的周晓南(他原来就是氧化岗位的)到现场检查,发现是一个冷凝水阀门没有开,打开后,进入321罐的提浓液温度降下来了,这一举动肯定延缓了321罐爆炸的时间,如果在我们班发生爆炸,那么我必死无疑。如果天大的老师不说那句话,我也肯定受伤。这样想后我就觉得我的命是8.21事故捡来的,他们没有完成的事业我应该继续完成,所以在以后的工作中我一直兢兢业业,班里男同志干的事我干,甚至有些男同志干不了的事我都抢着干,我一直坚持在老苯工作。郭聿林上大学,老尹调走后,我担任了三大班值班长,我把三大班带成总厂标杆,82年大学毕业后,我又自愿回到老苯担任设备员,一直到老苯停产,我才去机动科。四十年过去了,人生已过去大半,我有时经常想,如果没有8.21,他们还活着,那他们一定为人父,为人母,一定还有好多故事,一定也有一个幸福的家庭,一定有人当了爷爷奶奶,姥姥姥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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